重读桃花冲

三十六年,可谓弹指一挥间。再过三十六年,更是眨眼一瞬间,那时的山、那时的水,那时的参天大树,那时万紫千红的田园,想到这些,写到这里,我想仅以此文,嘱咐我的后人,到那时认认真真再写一篇,三读桃花冲。

时光流逝三十六年。这次我们是乘桑塔拉“飞”进桃花冲的,那山还处处冒烟吗?那河还流溢黄浑泥水吗?记忆的闸门早已打开,我聚精会神地搜寻当年挑炭走过的小道,砍树烧炭的大山。

桃花冲,位于大别山腹地,湖北英山县的北部山区,处江淮水系的分水处的一座森林公园。这是一个秀美的园林,一片浩瀚的林海,一座很神奇的山峰。

那天,我们兴致极高地游遍了近十多年来建造的八个风景区,一处一个特色,处处叫你留连忘返。那带着神奇传说的景点,让你听得怦然心动,看得如痴如迷。驻足“观音坎”,浑身疲劳减;路经“鸳鸯岩”,频频把头抬;瞻仰“红军洞”,雄心热烘烘;涉足“黑龙潭”,险惊不胜寒;面对“镜子石”,杂念顿时去;细看“牛头岩”,耿直荡心怀;站在“大岐岭”,双眼看两省;嘹望“瓦卸排”,心诚不爱财;爬上“牛背脊”,烦恼随风退。进而,峰回路转,几处胜境更使游人心旷神怡;“二龙戏珠”,使你想跃跃欲试;“叶里藏桃”,叫你学会腹藏玄机;“象鼻挽水”,让你往往迂回曲折;“花园探景”,今你诗兴源源不停......。

本来,我想说她的美,夸她的秀,赞她的奇。可是,把这些年有关她的评说和简介浏览一遍后,觉得此举多余。一则溢美之词皆已言尽,再者本人的眼力与笔力都不从心。如此说来,只有谈点对她的内心感怀了。

多少年来,多少人们,追逐陶渊明式的田园风光,我不知那个去处敢不敢与这桃花冲媲美。即使是相处于伯仲之间,我也敢断言,物相似人却两般。在陶老先生的那处田园里,许多人则是悲观失望,然而此处在身隐心不隐,人在深山心在霄汉,追求的是达则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。有多少人能真正象陶老先生那种潜心隐居,物我两忘的境界?而今,物变人非。在桃花冲的处处,我们看到的是百里或数百里之外赶来的游客,那来自科研单位的专家学者,刚下教室的教师学生,有走出机声轰鸣工厂的工人,有打工归来与家人团聚的农民。他们谈笑风生,激情满怀,聊天谈地,海阔天空。有前日的辛劳,昨日的战绩,今日的收获;有的从科索沃的战争引到高科技的战场,有的从东南亚的经济危机引伸到我国经济发展的明天。细语丝丝的双双情人,开怀大笑的老夫老妻,惹得那些隐没在林木葱绿农家男女相互笑逐,连场边池边的成群鸡鸭也拍翅欢迎。

我敢说,桃花冲是一卷世人难以读懂,或者说难以彻悟的书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沧桑岁月的精雕细刻,将诸多人世间悲欢离合,编排出无数的传奇故事,自然营遣出扑溯迷离的人文景观,一一写进那群峦迭幛、险壑涛飞之中。

我陶醉了。来时,脑海中的那旧时印迹荡然无存。“怎么建起来的?”我边走边想,格外庆幸大自然的独钟之情,赐给我们这方美好的胜地,这块神仙般的空间。这里,见不到外边世界人群的熙熙攘攘,没有车流的喧闹。清新的气息,洗去了暑热浑身的闷气;满眼的青翠,消退了工作繁忙的疲惫;鸟语花香,冲散了世事缠身的烦躁。短短两日,我们认识了什么叫“楚楚动人”,什么叫“苍松遒劲”;读懂了什么叫“姹紫嫣红”,什么叫“清污涤垢”;理解了什么叫“古朴雄风”,什么叫“回归自然”......

三十六年前的金秋时节,我刚刚进入十八岁的年华,怀着好奇之心走近桃花冲。那是同本生产队两名社员去搞副业,想通过其它门路为队里挣得二十几块钱的收入。从城关乘坐一辆卡车,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,东颠西簸“摇”到离桃花冲还有三十华里的草盘镇。然后,挑着行李,爬上被开荒种粮搞得支离破碎的山头,钻进乱石垒垒的沙滩漫岸的河沟,经过七里长坡穿过八里横排,才见到了慕名已久的桃花冲。初来乍到,留心观察,与意念中的桃花冲大相径庭。灰石几几的茅草屋,横七竖八地安在那杂草丛生、遍布荆棘的山凼里,山坳间。到处开荒种地,半山处放火烧荒;山头处砍柴烧炭,处处火光冲天,狼烟弥漫。山风卷起,乌烟尘土,扑面而来,迷眼呛人。河谷里,浑黄的沙泥水从几处山地旁的溪沟里渗出,象是衰竭的妇人淌下的混浊眼泪。偶尔,惊恐不安的麻雀,让烟火逼得慌慌张张,逃难似的从这片田间飞到那片田里。好在我们不是观光之行,而是每天早起爬上对面的山头,挑上当地人砍下多年生的杂树烧成的木炭,送到二十里外的红花咀小街上,收下一元几角钱的运费,算是工钱。在那崎岖的山道上,扛木头出去卖的山民,挑木炭的打工人,形成三五成群的人流。一天天,一月月,日复一日地将大片森林吞没,年复一年地将荒山与贫困刻向穷山瘦水间。我们天天挑炭,夜夜思索:这森林生长的速度,这烧炭、砍木进展的速度,这泥土流失、河床抬高的速度,哪比哪更快?.....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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